陈汝嘉
10月的纽约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凉意,但若是出了太阳,立刻就暖意融融了起。为了争当第一拨观者,我趁着10点开馆之时到了大都会博物馆。
建于1870年,大都会博物馆被西方媒体评价世界四大美术馆之一,与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巴黎的卢浮宫圣彼得堡冬宫博物馆齐名,馆内藏品丰富,拥有自古埃及古罗马古希腊和欧洲等地数百万件藏品。不过,对于我说, 大都会博物馆最吸引人的地方莫过于馆,那里收藏着难得一见的艺术珍品 。
大都会博物馆
大都会博物馆坐落于纽约上区第五大道和82街的交叉口,紧邻着绿意茵茵的公园。高耸的立柱巨大的拱券显露出一片气派。一楼是圆形的接待大厅,沿着白色的楼梯移步至二楼,便抵达了期待已久的馆赛克勒展厅。
映入眼帘的第一作品就是久负盛名的元代药师佛佛会图壁画,其尺寸之大令人折服。这幅壁画是美著名艺术品收藏家赛克勒ArthurM .Sackler于1954年从文物贩子卢芹斋C.T. Loo的纽约助手卡罗Frank Caro的手购得,1964年以其母名义捐给纽约大都会博物馆,因此展厅被命名为赛克勒展厅。壁画旁,展厅还特地配上了两尊巨大的立像与之呼应,一为北齐彩绘石雕观音像,一为山西云冈石窟的北魏燃灯佛像。观者身处在这样一片满是佛圣境的空间,瞬间变得格外渺,令人不禁心生敬畏。
元代药师佛佛会图壁画
药师佛佛会图描绘了药师佛结跏趺坐于莲花座上,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胁侍两侧,并率有药师十二大将,壁画下部还有供养人。仔细看就会发现,整幅药师佛佛会图壁画是由若干块拼接起的,这是因为,它真实的老家其实是在遥远的山西洪洞县广胜下寺,它曾是寺后殿西壁上的一块壁画。
广胜下寺,摄于2019年2月
今年2月春节,我有幸探访了广胜下寺。在过去,广胜下寺的西两壁分别绘有炽盛光佛和药师佛,然而,在军阀割据而混乱的1928年,这两铺壁画被贱卖流出了海外。如今,西壁药师佛佛会图壁画被收藏在美的大都会博物馆,而壁的炽盛光佛佛会图被收藏在堪萨斯的纳尔逊博物馆。
其实,在寺的佛教壁画,药师佛和炽盛光佛同时出现的情形并不多见。元朝大德七年1303年发生了一场特大地震,随后长达六年的大旱以及余震使得晋南地区民不聊生,祈求佛祖保佑成为了老百姓唯一的心灵寄托。
在佛教,药师佛被视为方极乐世界的教主,能救世间疾苦。炽盛光佛则是释迦牟尼的教令轮身,通过做法事和献祭可消除自星宿界的有害影响,是天变地异之际的修法本尊。换而言之,药师佛解救人界,炽盛光佛掌管天界,两者合二为一可以避除天灾人祸,保佑世人安稳,这也恰好是当时人们的所需,也因此出现了这样的作品。
在同一展厅内,北齐时代的遗珍河北响堂山石窟佛造像也出现在了这里。大都会博物馆收藏的这两尊南响堂菩萨头像,鼻梁高挺秀眼轻闭。其一尊头戴宝冠,庄严华丽。另一尊头部为螺发,大耳垂肩,嘴角微微上翘笑着。只看一眼,立刻就被这安静祥和的气息所打动,仿佛千年的时光就在这一抹微笑淡然消逝。
南响堂山石窟彩绘石雕菩萨头像
响堂山石窟佛造像之所以珍贵,是因为其风格制式在别处不可再见。北齐短短27年 550-577年 ,造像的风格承上启下,在此既能看到北魏佛像秀骨清像特征,又可见隋唐丰满写实的色彩,代表了北朝晚期石刻艺术的巅峰水。
今年5月,我曾特意前往河北邯郸响堂山探访这座被人们所遗忘的珍贵石窟。其北响堂的大佛洞可谓艺术造诣最高,呈心柱式塔庙窟,方柱的三面各开凿有佛龛,龛内雕一佛二菩萨像。工匠将印度支提窟的窣堵波改造成巨大的心柱,开创了一种全新的洞窟形制。
然而,可悲的是,如此罕见绝美的石窟引起了猖獗的偷盗行为。
北响堂大佛洞
1914年,文物贩子卢芹斋在巴黎举行了石雕展览会,其就有6座响堂山佛立像,但是当时的欧美收藏界只爱的瓷器,还未认识到佛像石刻的艺术价值,展览上的响堂山的石雕几乎无人问津。若查看当时卢芹斋与欧美博物馆的交易信,不难发现,响堂山不少佛像起初都是作为礼物免费送出的。然而不久,欧美收藏界注意到了响堂山的价值,于是开启了大规模的收藏模式,这也导致响堂山石窟遭到了进一步疯狂的盗掘。
佛像日益被炒高。至1930年代末,南北响堂的大型石刻几乎全部被盗。如今人们到这里,见到的大多是残破失去佛首的造像。
我在攀登北响堂山期间,不时看到许多当地人此祈福,如今虽然佛像残破,但当地信众的虔诚之心没有改变,人们的敬畏之情仍然在延续。
残破的佛像
大都会展馆还有一件令人难忘的藏品北响堂佛右手掌,这是卢芹斋偷窃到海外于1930年送给大都会博物馆的礼物。该施无畏之印的佛右手掌从每个角度看有不同的美。可惜的是,原本旨在施予众生安乐无畏的佛手却被生生砍下,就此孤零零流落海外。
北响堂的佛右手掌
除此之外,馆内还收有珍贵的距今有1400年历史的唐代夹纻坐佛,据说出自河北正定隆兴寺。清末民,时局动荡,文物流失严重。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,1917年,这尊佛像被日本山商会收购,后转卖美。
该佛像可贵之处在于其制作采用的是千年前的干漆夹纻工艺。由于技艺古老繁复,需要48道工序方能完成,历史上很少大规模制作这种干漆夹纻佛像,因此存世的干漆夹纻佛像很少,而从唐代流传至今的几乎是屈指可数。
唐代干漆夹纻阿弥陀佛坐佛像
这尊佛像虽然双手缺失,但色彩鲜艳,雕刻精致,阿弥陀佛面容安详静,微带一丝笑意,身披袈裟露右肩结跏趺坐,令人为之动容。纵然漂洋过海,历经颠簸,佛像的金身与红色袈裟仍旧展现出其威严,似乎可以感受到一千多前,人们那颗对信仰的炽诚之心。